《江洲传奇》（五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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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江洲传奇》（五）

作者：南风
江洲土著，现于西北某地谋生。
作者根据年幼时在老家听老人“嘚老经”的一些故事，整理创作长篇小说《江洲传奇》，本公众号独家连载，每周一节，欢迎关注阅读。

一艘快船正朝官船逼近，眼看不过十丈，船头站着十几个大汉，为首的是个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，褐衣短褂，手持鱼叉，赤足挺立倒也威风凛凛，汉子见沈龙出来，大声叫喊：停下，赶快停下。

沈龙略一运气喝道：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，所为何来？汉子道：弟兄们江上讨生活，求老爷赏两个饭钱，"何来"是个什么鸟？话毕另十几个汉子一阵哄笑。

沈龙忖着：原来是江贼，给几个饭钱原不是什么难事，只怕给了以后得寸进尺。沈龙呵呵笑道：饭钱不难，只是兄弟出来公干，没带银子，报上你家主子的名号，改日登门拜访奉上。

汉子脸一变：敬酒不吃吃罚酒，不给你点厉害，不知道阎王爷长了几只眼，看叉！话音未落，手中鱼叉脱手朝沈龙掷来，力道颇足，隐有风声。沈龙抽剑，反手侧撩，鱼叉"啪"掉落江中，汉子愣了一下：嗬，还是个练家子，弟兄们，准备跳帮。

沈龙想：凭他刚才这一下子，十几个江贼他一个人对付绰绰有余，只是船上夫人有孕待产，若受了惊吓可不是闹着玩，再者，以后要常在这片江上过往，对方底细尚不清楚，冤家宜解不宜结。想及此，沈龙挥剑挽了个剑花道：你等想好了再上，兄弟的宝剑可不怎么好说话！沈龙的剑花看似平常，其实大有讲究，是茅山剑法的起手式风雨惊雷，此招威势极大，隐含风雷之声。

汉子只见眼前一阵亮白，江涛陡起，快船便摇晃起来，知道遇上了硬茬，可又不甘心就如此收手，让弟兄们看笑话。抢过身边的竹篙用力搠来，沈龙喝一声：来的好！剑一挑搭上竹篙，一招势如破竹，竹篙裂开数十条，力透剑背，反手轻轻一磕，竹条如利箭反向快船射去，小船上两个汉子躲闪不及被射中了脚背钉在船甲板上，顿时哀嚎不已，咒骂声一片，乱作一团。

沈龙亢声道：我与你家主子素不相识，无意冒犯，今日借道过江，望各位行个方便，这里有五十两纹银，给这两个兄弟买两个猪脚爪子补补，若再苦苦相逼，别怪兄弟的宝剑翻脸不认人。话毕，一挥袍袖，一块纹银稳稳送出，"啪"的一声落在汉子脚下舱板上。

汉子一愣，暗暗寻思：这小子看起来文绉绉的，手段却是了得，单靠自己这十几号人，今天决计讨不了便宜，不如借坡下驴。于是单腿一叩：大爷敞亮，我家帮主乃是江都"过江龙"杨雄，敢问壮士高姓大名？沈龙见这汉子虽鲁莽倒识起倒，便扬声道：江上往来都是客，山水总会再相逢，代问你们家帮主好，改日一定登门拜访。汉子见沈龙不露口风，自己又没有本事相强，只好忍吞大声叫道：大爷高义，恕不远送！

如柳在后舱听的满耳，刚开始她让雨儿把她的八卦刀从包裹里取出、放到手边以防万一，后来听沈龙处置的有章有法暗暗心服，喊过晴儿：你去和沈爷说，此事处理的极为妥当，不要纠缠，我们快快赶路。晴儿刚也替沈龙捏了把汗，见如柳吩咐，心下巴不得，但面上忸怩了一下，还是去了。

江贼快船离的远了，船工凑过来和沈龙说道：杨雄是这一带有名的江上大盗，本领高强，水性极佳，一头扎江里，一日一夜不凫出水面，手下有二千多弟兄，只劫往来商船和官船，时常还接济沿江穷苦渔民，扬子江上算得上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。沈龙望着江水出神，只是觉得杨雄这个名字有点耳熟，一时又想不起。

入夜，沈龙站在船头，远处渔船上的渔灯如繁星点点，近处江面上黑漆漆，江涛阵阵，沈龙不敢大意，吩咐李板根挂起官灯，让顾生元到舱底给船工一人发了一两银子，叫全部都打起精神来。

第二天清晨，太阳跃岀江面，洒下万道金光，波光粼粼，不远处的扬子江三岛也披上了霞光。

沈龙站在后舱门外禀道：夫人，我们到了，我且先上岸安顿好了，再请夫人移步。如柳应道：叔叔安排是极好的，听你的便是了。

沈龙待船靠岸，正欲抬步，忽听岸上有人高声大喊道：可是中山王府的沈爷沈大人？

沈龙诧异，抬眼看去，一个官员模样的黑瘦小个子颠着小步跑来，满脸堆笑：下官丹阳县令王翑麇，在此恭候大人多时，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……

沈龙打断王知县话：知县大人怎知我来？王知县凑近沈龙道：中山王府传来滚单，说近日派府里的沈爷前来新洲封地管事，下官听了真高兴，下官对沈爷沈大人仰慕已久，下官昨天连夜过江在此恭候。

沈龙见其獐头鼠目，说话絮叨，一口一口"下官"，眼睛不时瞟向他身后的官船，心中不喜，问道：此地叫"新洲"？

王知县眼小如黑豆，两根胡子像老鼠须粘在嘴角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：下官忘了给沈大人介绍了，下官该死，扬子江中主要有三个大沙洲，分别叫福德洲、如意洲、永定洲，还有二个小沙洲，西来沙、雷公沙，其中三个大洲越涨越大，快连到一起了，在核定地藉时定名为"新洲"，归丹阳县下官治下，下官把新洲的土地文契全带来了，请大人过官。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文书递给沈龙。

沈龙示意顾生元接过：王大人辛苦了，我带了家眷和几个家丁，岛上有住的地方没有？王知县连连点头：有有有，下官早就让人把驿所腾出来了，下官已让人准备好一应生活用具，下官……

沈龙实在耐不住"下官"叵烦啰嗦：王大人，你公务繁忙，你且回吧，以后少不得有烦劳父母官大人的，今日就不留你了。王知县呵着腰：下官不怕麻烦，下官在这里陪大人几日，下官已准备好酒菜给大人接风，新洲长江三鲜名绝天下，河豚、刀鱼、鲥鱼，下官已让人去置办了……说了半天见没有动静，抬头见沈龙枯着脸不搭腔，讪讪停住嘴。

新洲初成时，岛上盛产“芦、竹、藤"，特别是藤条，皮薄条韧，产量极丰，故又把此地叫"藤条沙"。

后三岛渐成，江水奔跑到此遇阻，水势骤缓，江鱼在此驻足繁衍，其中以“河豚、刀鱼、鲥鱼"最为出名，鲜美非常，食之口有留香，三日不绝，达官贵人无不以食“三鲜"为荣事，尝有先宋苏东坡诗云：日啖鲥刀夜河豚，不辞长做藤条客。由此，"长江三绝鲜"名动天下。

历代官府在此设鱼监，渔民靠岸，搜捡强收。自元起，裂全国为“蒙古人、色目人、汉人、南人，人分四等，食分五级，禁汉人和南人食用"三绝鲜"。

"三绝鲜"性温，昼潜底蜇伏，半夜方上浮觅食，渔民披星戴月辛苦异常，然猎而不能渔，渔而不能食，屡屡奋起抗争，屡遭血腥镇压。当今皇上在起兵时斥之为"暴虐苛政"，长江渔民闻讯多附之。

大明鼎新后，皇上力戒奢靡，与前朝反其道而行之，谕令官员不得擅自食用，但“三绝"鲜美令人垂涎窒息，私下食用屡禁难止，江西转运使李荣食"三绝"成癖，派家丁在沙洲用官银搜购，皇上震怒，斩首弃市，剥皮揎草，以儆效尤。即便如此，仍有官员不惜"拼死吃河豚"。

沈龙在徐达身边十余年，深知"三绝"时弊，见王知县初见面便不惜以"三绝"媚已，心下恶之，扭脸对顾生元道：替我送送王大人。王知县一脸懵：不忙不忙，下官陪陪沈大人。说罢又偷眼看官船。沈龙心下警觉，横了他一眼：怎么？王大人要到船上去搜检？王知县一愣神：下官不敢，下官没这个意思，下官…下官…。顾生元过来：王大人请回吧！王知县见沈龙不再答理，一脸的不好商量，一边往后退一边说：那…那…下官告退，下官告退。

待王翑麇上船走了，沈龙掸掸袍袖对顾生元道：真腻歪，听人说起过，这个王下官原来是张全丞相门下杂役，善于逢迎钻营，前年张全丞相倒霉，不知又走了什么路子，改投到李善长李国公门下，谋了外放差使，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，真晦气。

沈龙摇了摇头，转头说道：顾生元，你守在船上，仼何人不得上去，李板根，你随我到驿所去看看。

岸边的驿卒忙过来领路，李板根从船上牵下来两匹马，驿卒在前面一溜烟领路。

驿所离码头约五里路，建在一处高地上，驿所房顶的稻草显见是新铺的，前后两进，十余间房，驿卒跑的是气喘吁吁，上气不接下气：大…大人，你且歇息，我给你打水洗脸去。

沈龙围着驿所转了两圈，问驿卒道：平常这里有几人？驿卒躬身应道：只有两人，还有一个去买菜了。沈龙道：这样吧，我带有家丁人等，这里用不着你们，给你们两个放假了，待我们寻了新的住处，你们再回来。驿卒见识过王知县在码头触的霉头，岂敢多言，躬身打拱作揖：是，小的家住的不远，大爷有事尽管吩咐。

沈龙把驿站里里外外又走了一遍，对李板根道：夫人和四个丫头住后房，你和顾生元两家住前面，我们初来乍到，凡事警醒点。说完，他到船上请夫人。

来到岸边，沈龙见船面上空无一人，心中大惊，抽出宝剑，左脚一点，凌空朝船上扑去。

（未完待续……）